日月老茶廠

「我沒有辦法相信人。」你說,「一旦太相信人,最後就會有把柄握在他手上。」

你的說法並非空穴來風,而是你的真實體驗──你在宣洩情緒時向當時的摯友提起了你的狀況,此後,在你們的友情忽然急轉直下地惡化時,你的情緒被他咬在嘴裡,隨時會被拿來作為說嘴的素材:還不是因為你這個性,之前才會過得那麼悲慘;還不是因為你的境遇,活該你現在變成這樣的人。

「就像妳怕穿毛衣一樣,那種刺刺癢癢的、不舒服的預感。就算是妳告訴我這件毛衣的材質不同,我也不會去穿。」

你這麼舉例,我想起來了,上次你向我推薦喀什米爾羊毛的圍巾,你說,好的喀什米爾羊毛織品既輕又軟,絕對和我害怕的壓克力纖維毛衣完全不同,非常適合怕冷的我。我當時還是想也不想的就搖頭婉謝你的好意。

正如你現在搖頭婉謝我,勸著你多信任其他人一點。

往下一場聚會的公車上,我想,也許我是沒有看到你的努力,所以還不足以成為你信任這世界的支撐力。回想起再更久之前的對話,你說到你試著想要拉出你與父母親之間的界線,鼓起勇氣對他們說:「我覺得你們管我管得太多了。」

「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?」父母立刻剪斷你的防線,接續的是連連逼近、歇斯底里的數落:他為了你的出生放棄了外派與升遷、錯失了逸興遄飛的事業衝刺期,她為了這個家庭忍受了多少的不平衡、葬送了大好青春時光,換來的卻是你無情又不孝的這麼一句話。

你從來沒有成功抵抗情緒勒索的經驗,也沒有人能真正支持你什麼。那些說能聆聽你心事的人,後來都把你的心裡話當茶餘飯後的八卦說來說去。

於是你讓壓抑成為習慣。

我不是第一次勸你想開一點了。我常會浮現一個圖像:你是被綁在小小的木樁上的小象,早就已經成為可以輕易扯脫逃跑的成年大象了,可以嘗試一點一點地建立舒展自我的合理界線。

但你笑笑地說別了吧,你不想要在烽火裡渡過餘生。現在這樣很好,你覺得很安全,很安心。

「你這麼難相信人,都不怕會錯失幸福嗎?」我忍不住說了重話。

「我是個衰人,不要受傷就很好了,不敢奢望幸福,哈哈。」你自我調侃。

 

 

公車到站。下車,推開店門,你的伴侶在顯眼處等我。聊天時我覺得時間真是良藥,讓人忘記痛苦,讓人長出承擔更多的力量。提起你,她曾經看著我就立刻崩潰大哭,隨著日子一天天地過,五分鐘、三十分鐘、三小時……她掉淚的時間點,越來越往後移。上次她在我們各自返家前,我忍不住說「這些日子妳真的辛苦了」,她才紅了眼眶。

當遇到了衝突時,你的壓抑有礙親密關係發展,她的忍耐也無法積極改善你們的互動。但人還是要有自發的動力,才能真正改變習氣。我開始在與你們各自碰面時儘量避免提起不在場的另一半,降低自己扮演傳聲筒的成份。

但這天情緒太滿,我忍不住口不擇言地問了:「好難改變他啊,我幾乎看不到妳們的關係前進,妳到底在等什麼呢?」

「等幸福降臨的那一天啊。信任,才能帶來新幸福,不是嗎?」她故作輕鬆笑嘻嘻的說。

透明的茶壺裡,乾燥的花茶在熱水裡慢慢發脹、舒展開來。如果緊繃的關係,也能在幾趟溫泉旅行後就舒緩,我想這套裝行程應該會非常熱賣吧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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