熱血青年很向上

昨天放學，麋鹿小姐從學校裡蹦蹦跳跳跑出來，拿了酥皮蛋黃酥給我，「媽媽，老師說表現好可以挑小禮物，妳喜歡蛋黃酥，我選這個給妳。」

這學期原本因為我們兩個動線一致，開學至今大部分都是我們一起出門，只是最近三週毫不停歇的工作讓我累到不行，昨天我問她，今天我休假，爸爸帶妳去上課嗎？還是我送妳上學再回來睡覺？她爽快地選了前者。

今天早上起來，她也沒怎麼賴床，就對我很精神地說一句「媽媽生日快樂」，就跑去換裝梳洗吃早餐，平安地出門了。

睡飽起來換衣服，看著窗外的天氣，心想，啊，我 40 歲了耶。

六月底在討論 WebConf 2023 要開始售票了，高中學弟紅豆說，沒聽過 WebConf 2013 的人就是跟他一樣，年紀還小。

「年紀還小」，我拿這句出來噹他，

他說，在學姊面前，他永遠是學弟。

啊，我也曾經是學長姐們保護得很好的可愛小學妹呢。當時一路照顧我、讓我平安渡過求學與就業前期的學長，我現在也有能力對他伸出援手了。我開玩笑對他說，要好好做啊，再幾年就連鹿鹿都可以開始看貴公司的財報了唷。

辦公室裡新進同事，喊我名字時，總是拿不掉尾巴那個「姐」字，我覺得好煩哦。以前別人說叫姐是嘴甜，我只想到我同事 CH 第一天報到，就剛好遇到同事小孩彌月，CH 拎著紅包走來，「大姐這個紅包是交給妳嗎？」

——喂喂，你都不擔心，上班第一天就叫看起來跟你年紀差不多的人「大姐」，上廁所會不會被抽走衛生紙？

我還記得彼時還是全職主婦的朋友，在我紀錄這段經歷的貼文底下留言：「天啊上班好討厭，要被人叫大姐。」

是不是，菜市場和早餐店不是喊我小姐、就是叫我妹妹，誰會叫大姐！有沒有禮貌！

但是就這樣 40 歲了欸。好像被叫什麼稱呼都不意外。之前遇過別人的夥伴，四十出頭歲就已經是祖母輩，牽著小孫女在公園蹓躂。

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標籤與進度，什麼都不意外。

我還是躲在前輩背後好好地被保護著。直到今年莫名被抓去比賽，跟其他平常沒什麼機會碰面的同事有機會聊天，跟我同齡的 Brian 把話說得很直接：「妳要成長啊，說不定妳擋著他往前進的路了。」

我忽然有前輩泅水時，我在後頭拉著他腳踝的畫面，有夠恐怖，有夠驚世。比賽結束回到工作崗位上後，我嘗試著接住更多他能夠判斷處理的事。

因為覺得滿心困惑所以跑去找 Richard，他說人到了幾十歲這個門檻，就會忍不住想回頭「對答案」，看看自己有沒有滿足某些社會成就。他自己也在 WebConf 2023 的演講裡提到這點：《Beyond Technology 技術之外 - 從個人身心安頓到人類福祉追求》。

小心翼翼，確認前人做了這個選擇後是否安全，或是有沒有可以類推的經驗，才能夠安心地跟上。

講到興趣。我提到我本來想要唸語文創作相關的科系，後來沒有。他笑著對我說，唸資訊科系的確收入會好一些。充滿理解。沒有拿那些空中樓閣的理想對我靈魂拷問，人生沒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兩樣。先求有鹹蛋可以配清粥的小日子。

七月底與 W 見面時，他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小心翼翼。

「因為覺得如果事情變壞，就要世界末日了。」
『那世界末日了，妳想要幹嘛，妳要去外面拯救地球嗎？』
「所以應該躺平嗎？」
『當然是躺平啊。』

38 歲時我覺得人生是「沒有對錯，只是選擇」。還是帶點價值判斷的，感到無奈、被動接受。

40 歲的我，在七月時，聽到比我年紀大一截的資深心理師對說，「不要說『你錯了』，雖然你覺得你是先示弱了，但是這些事不是『你錯』『她對』，或是反過來『他對』『你錯』。不要去看事情的對錯，我們回來看，事情怎麼進行會比較好。」

瞬間覺得，人生是，不問對錯，只做選擇。更積極地做出決策，當機立斷。

我當然知道，如果可以的話，放下工作，全心投入在夢想與陪伴裡，是多麼美好的事。

但是不是每個人資源都天生點滿，每個人負擔的平衡力度也不相同。

我們不問這件事到底誰對得多一點或錯得少一點。我們就看眼前：我們需要在資源窘迫的現下，做出什麼樣的選擇。

人生是不停重複的。遇到了一些課題，原本想說些什麼，在群組與對話視窗裡，打了字又消除。想寫點什麼發洩情緒，想想某些題目似乎之前已經寫過了。翻了一下，還真的有呢，我們一起寫了「孤單」這個題目。

總覺得自己長久累積的這些細碎的內容，就是為了某個時刻的自己啊。之前聊到充滿正能量的世界裡，負面情緒的意義是什麼，編輯朋友說，「我覺得這些東西還是有力量的。」

那時我們討論的情緒詞彙發展出來的東西，我現在感覺到那些負面字眼展開來的力量了。

工作上覺得卡關的地方，也有以前留下的痕跡——翻開七年前的筆記，那時我前輩人在國外出差，看我苦惱的在群組裡問我該怎麼辦才好，我已經正面達標也從背面補強，翻來覆去的把能補強的都補上，卻還是不能得到讓人滿意的結果。前輩很溫暖簡單的回我：「就先這樣吧。有時候和妳的能力沒關係，不是事事都能圓滿的。」

以前讀商戰小說《浮沉》，裡面常常提到「事緩則圓」，「不好判斷的時候，不要急著判斷」。

我翻了《浮沉》作者崔曼莉近年的微博，疫情年代裡，也有作家習慣的居家生活裡難以突破的困難。

負面情緒還是有力量的。我再次感覺到了。

看了過往粉絲頁與我私人帳號的動態回顧，我竟然很少在生日當天發文耶，應該是我個性裡閉俗的成分，讓我覺得被人當天對我面對面說生日快樂有夠尷尬。RSS 可以把我掩護在後頭，所以部落格我可以第一時間發，但社群就讓我覺得太靠近了。

但我今天想要鬆鬆軟軟的，把麋鹿小姐一早就對我說的那句生日快樂展開發酵。

未來的我，會是更好的我。

林小草啊，生日快樂。